【刘孔】成千上万个路口，总有一个人要先走（四）
圈地自萌，勿扰真人。
2006年。
他已经陆陆续续听说了。
从教练、队员甚至相熟的记者那里。
可是，最应该亲自告诉他的人始终只字未提，就像婚礼不是他自己的一样。
其实这些年，他一直明白会有这天，只是拒绝去深想。
有一次他看到一个心理学视频，在房间里很多人中经过了一只巨大的熊，可是第一次看的时候，大部分人竟会对它视而不见。那一瞬间，他想到了自己，觉得有点好笑，这么多年，他一直自欺欺人假装不存在的，是一块终究会掉落的大石，而现在，他甚至有点释然有点隐隐的开心，原来这块石头，不止摇摇欲坠的悬在他心上。
之前太长的时间，他们一直在一起，共同挥洒汗水和青春，追逐胜利的喜悦，也不畏惧失败的坎坷。
鲜衣怒马的岁月，他虽觉得过的太快，却不曾担心生命中对方的缺席，也来不及思索彼此存在的意义。
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？
是在他突然转变身份成为教练，自己突然惊觉生活空了一半的时候吗？
还是更早一些，在一次次比赛后他耍赖挂在自己身上，然后站上领奖台，自己看着他汗湿的侧脸，觉得生命的满足莫过于此的时候？
或者再早一些，在第一次成为世界冠军，却在看着他红红的眼圈时，来不及想为什么就抱住他一起哭起来的时候？
这么多年，他们从来没提过。
只是那一年在台北街头，他经不住怂恿在比赛间隙一起偷偷溜出去玩。人来人往的街头和陌生的灯光，像是甜美的诱惑，让他们不自觉的靠近。他只觉得刘国梁握住他的手越来越烫，眼睛却越来越亮。
“小辉……”
他从来没有感到心脏跳的那么快，第一次参加世界比赛时没有，第一次站上领奖台时也没有。
有点担心，有点期待，有点兴奋，又有点不好意思。
下一秒，巨大的烟花砰一声响起，照亮了半个夜空，周遭的人群开始欢呼拥抱。
刘国梁笑着摇了摇头，给了他一个温暖紧密的拥抱，他只觉得灼热的呼吸声打在耳边，似乎说了什么，又似乎并没有。
他有点失望，又悄悄的松了口气。
到现在，他已经不想去深究，当年没说完的话究竟是什么。只记得那天回到房间，看到了蔡指导塞在门缝中的字条。
于是这么多年，什么都放在心里。
只是习惯了身边或前或后，总有这个人的影子，无论是一起征战赛场做最默契的搭档最熟悉的敌人，还是生活中虽习惯迥异表面挑剔埋怨但彼此迁就不可或缺，又或者是在如今，双双转变身份成为教练，依然行驶在一条航线并肩向前。
就这样，也很好。
终于他还是没忍住，在一天训练结束并肩往外走的时候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，“还没和你说恭喜呢。”然后即使用余光也看到了身边的人已经有眼角细纹的笑容迅速褪去，小心翼翼带点窘迫的看了看自己，“小辉儿……你知道啦？”
“当然知道了，这几天队里不都传遍了？”
刘国梁突然停下来，也拽住他，转过来认真盯着他的眼睛，却没有再说话。
他露出那个被刘国梁称为“一直傻笑”的笑容，第一次主动抱住了对方，用了他毕生最真诚的声音，“真的祝福你。”
婚礼当天，他当仁不让的成为了伴郎。以前常有人说，即使比赛赢了，他也几乎看不出表情，高兴也只高兴一会儿。
那一天，他是真的很开心，一直在笑。
他想，他大概已经过了为了自己重要的人被抢走而难过生气的年纪。
而或者是，他看清楚了自己没有这个立场和底气。
他做了他认为对的选择，还获得了最好的结果。
这已经足够了。
那时候他以为，最难的事是我以我认为最好的方式，和你一起走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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